基韦斯特:国境之南,风过无痕
时至年末,当大半个美国都在忙着节日采购,踩着初雪去买火鸡的时候,在遥远的国境南端,还有另一个奇异的世界:这里,公鸡大摇大摆地和沙滩裙美女在马路上招摇过市,海滩的阳光总是在潜完水的午后格外妖冶,古巴海鲜的香味能在看完日落后飘出好几条街,海明威故居的六趾猫在七八十华氏度的花园树荫下打盹……这里,是基韦斯特(Key West),美国最南端的小城,离古巴只隔着浅浅的160公里海水。
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过节:因为在基韦斯特,每天都是节日。
圣诞节的假期,我和朋友驱车从迈阿密一路向南,行驶在美国1号公路上。这是一条贯穿了数个岛屿的公路,填海为径,直通美国的“天涯海角”。车窗两旁的海水从碧绿变为浅蓝,变为宝石蓝,再坠入深蓝,我在12月的海风里打开车窗,向拍过无数电影的17 Mile Bridge问好。
基韦斯特是美国1号公路的起点,亦是美国地标性的最南端城市:小小的岛屿上,杜瓦尔街(Duval Street)是主干道,马洛里广场(Mallory Square)是文艺青年们坐看日出日落,静享一天时光的聚集地;除了少数几个地标之外,没有特定的景点:这里是属于散步和单车的“慵懒天堂”。我们也不能免俗,和美国最南端的大浮标合影,颇有海南岛“天涯海角”的意思;傍晚在当地有名的古巴餐厅El Siboney点几道古巴特色海鲜,品一口当地特色的Sangria鸡尾酒,脑袋里还在想着一百公里外古巴哈瓦那城那些处心积虑的准偷渡者是如何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又是如何把这里当成小古巴的。
圣诞节和新年是基韦斯特旅游的高峰期,杜瓦尔街上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本地人。基韦斯特的包容性吸引着天南地北的艺术家、寻求心灵自由的浪子和毫无目的的旅人。海明威在这里创作了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老人与海》,与第二任妻子的“豪宅”如今已成为博物馆。海明威和这位妻子15年的婚姻生活并不愉快;他一直想在院子里修一座游泳池,在妻子无数次的反对后大吵了最后一架,撂下仅有的一个铜板摔门而出,漂到了古巴的哈瓦那继续他与海有关的幻想。海明威极爱猫,当年家猫的子嗣已妻妾成群,五六十只肥猫在故居院子里颇有主人的姿态,延续着海明威桀骜不驯的风格。
基韦斯特的珊瑚海岸线与加勒比海岸线颇有几分相似,我和朋友在许多水上活动里挑了个没玩过的“帆伞”(parasailing)。乘着小船出海,在向导的帮助下坐在安全座椅上,然后像放风筝一样被越来越长的绳线和巨伞拉到几百米之上的蓝天。从高空俯瞰湛蓝的海洋,被自然界的广袤无垠所吞没——无边的陆地和无边的海水,仿佛人类从来不曾来过,只有海鸟振翅的时候这世界才有一点声响。
基韦斯特是佛罗里达海岛群最西南端的岛屿,自然也是日落的最佳观赏去处。傍晚,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有钱人还是穷人,都以最平等和谦卑的姿态聚集在这里。我也在这里迎来了2013年的最后一次日落和2014年的第一缕曙光,时光流转,永恒在刹那间被收藏。
纽约:味、光、声、色的欢歌盛舞
我在纽约生活了六年,却从不敢说曾把它看透读透过。感恩节和圣诞节是欣赏它的最佳时间:曼哈顿的大街小巷在节日里突然有了人情味,年末的初雪也因人们的笑脸不再冰冷。纽约曾被心理学家誉为“全球最冷漠的城市”之一,钢筋水泥丛林里似乎很少透露出生气。而她同时也是全美国最为尊重感恩节和圣诞节传统的大城市。冰与火,冷淡与生气,传统与现代,中规中矩与标新立异,繁华与落寞,都在年末的纽约城上演着一出大戏。
去梅西的游行凑个热闹,是每年必去的传统项目。从中央公园一直到34街先驱广场(Herald Square), 几百万人群在感恩节的清晨接踵比肩,能挤则挤,能把小孩举多高就举多高,最后兴高采烈地坐着拥挤的地铁回家——一起图个节日气氛不是么?
在傍晚从时代广场(Times Square)走到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再转去第五大道(The Fifth Avenue),总会看到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除了偶尔心血来潮去黑色星期五排个长队,冲锋陷阵于购物狂流之中,纽约人对节日的消费已趋于理性。在第五大道数个巧克力、时装、化妆品旗舰店之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座教堂,历史感和神圣感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每次都召唤着我进去坐坐,听听圣歌做做祷告,把繁忙的世界关在门外,回归“圣诞”的真正本意。
2012年跨年的夜晚,我和朋友跑去布鲁克林的Jane’s Carousel坐了一次旋转木马。这不同于小时候游乐场破旧拥挤的旋木:Jane’s的背景是东河的海水和布鲁克林大桥,旋转木马的房间是一座独立的玻璃房,夜晚华灯初上时,它就被周围的灯光包围成了一座“水晶宫”。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竟恍然自己是否身在梦中了。
纽约的冬天是有味道的:布莱恩公园(Bryant Park)小商贩烤批萨的味道,法拉盛(Flushing)烤羊肉串的味道,第五大道上巧克力店的味道,小意大利(Little Italy)葡萄酒的味道,联合广场(Union Square)的Farmer’s Market里火鸡奶酪和水果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苹果总店里的节日购物人群的呼吸和新机器独有的气味,中央公园旁骑着马车的情侣和小孩的气味。
纽约的冬天亦是属于光线的:时代广场吊球的彩灯,感恩节梅西游行气球的五彩缤纷,布鲁克林大桥一旁水晶宫旋转木马的绚丽,第五大道购物橱窗和教堂的灯光,帝国大厦80层观景台在夜晚的华灯初上,Radio City和百老汇节日特演的舞台光线,洛克菲勒中心水晶圣诞树的晶莹剔透,当然,还有那曼哈顿不夜城永不褪色的霓虹。
纽约的冬天是喧闹的:中央公园的大提琴声,唐人街的叫卖声,威廉斯堡(Williamsburg)艺术区的义演声,地铁跌跌撞撞轰轰隆隆的声音,哈德逊河边的汽笛声,和从百老汇大街到法拉盛缅街到小希腊再到哈林区的嘈杂人声……
纽约的包容性把全世界揽入怀中,在冬日轻柔地耳语: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何方——欢迎回家。
波特兰:一本治愈系的生活美学杂志
这里的冬天很潮湿,常常下雨。和朋友刚从宾馆出门,冰雨就把我俩弄得措手不及;收拾好了一切再开车到市中心,发现鲍威尔书店(Powell Bookstore)的停车位早已被占满。于是,我俩狼狈不堪地把车停得远远的,在雨里走了三条街。
鲍威尔图书世界 (Powell’s City of Books)是全球最大的独立二手书店,在波特兰市中心有两家店铺,它对于波特兰而言是一个地标性的旅游景点。推开鲍威尔书店的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门口站了不止三排人,那阵势就跟在热门餐厅排队似的;偌大的房间可谓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恍然间有种“人比书多”的感觉。和窗外冷清寂寥的雨景不同,书店里是温暖的:人们安静地放下雨具,褪去偏执和浮躁,站在一本本书面前,严肃而认真。
这种气氛强烈地震撼了我:在实体书店越来越难生存的今天,还有这样一个书店骄傲地存在着,让人们在精神的世界里避雨,在寒冷的冬天里取暖,在狂欢的节日里沉静。它给我信心:这种百人甚至千人穿梭于书架间的画面还没有蜕化成旧电影里抽象的幻想,都市人并不只有去商场里血拼的激情和去苹果店排队的耐心。
波特兰被誉为美国“最佳城市规划”的样板,以“健康、绿色、节能、独立”的形象闻名;这里有日本花园、国际玫瑰检验园、城市森林公园;向北有哥伦比亚河谷和各个瀑布,向南有著名的俄勒冈海岸线;同时,这里有多达60个微型酿酒厂,其数量超过了德国的许多啤酒城,被誉为“世界啤酒之都”;市政府强化人行道,架设免费轻轨系统,整个城市有接近10%的居民选择以自行车代步,一派闲适淡然之景。
在波特兰的几天里,我们冲着俄勒冈是美国少有的几个免税州的这一好处,大大地过了一把购物瘾。但是,在波特兰最多的消费,还是冲着这里美味丰盛的食物,廉价的书籍,遍地开花的文化产业,和丰富多彩的户外活动而去的。免税,并没有把波特兰人变得娇纵和浪费;反而,他们更加懂得理智地去享受生活的馈赠,追求节俭和简约的生活方式。
这样想着,波特兰冬天的雨,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